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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理之悟】
思无定契，理有恒存；文无定法，法有所宗。
写文章的方法，都是从写作原理中化生出来的，原理生规律，规律出方法，方法化技巧，正如 “道生一，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万物”（老子《道德经》）。
所以，要想写好文章，必须搞懂弄通写作原理。所谓 “懂”，就是解其意、知其然；所谓“通”，就是溯其源、衍其流，知其所以然。“懂” 是理解，“通”是领悟，二者之间的桥梁是思考。
●通达之理●
写文章，运思重在 “通”，行笔贵在 “达”。所谓 “通”，就是把事理文理想明白，把写作思路理清楚。所谓 “达”，就是文字所表达的与心里想的一模一样。
西方谚语中说：“条条大路通罗马。” 确实，通往一个目标，路径可以有多条；表达一个意思，方式往往也不只一种。但是，最便捷的道路、最合适的词句，往往都是唯一的。掌握好写作原理，就能给思维装上导航仪，给表达安上过滤器，帮助我们在写作中及时作出最佳选择。
我们该怎样说话
正常人都会说话，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善于说、说得好，特别是到了正式场合、遇到大场面以及把话落到纸面上的时候。
1918 年，胡适在《建设的文学革命论》一文中提出过四点主张：一、要有话说，方才说话。二、有什么话，说什么话；话怎么说，就怎么说。三、要说我自己的话，别说别人的话。四、是什么时代的人，说什么时代的话。
现在距离胡适写这篇文章已经超过一百年了，上面四条仍然不过时。对于这四点主张，胡适当时并没有展开来说。这里，我就顺下去谈谈自己的理解和看法。
“要有话说，方才说话”，这说明表达的前提在于 “有话”。“有话” 不是有语言、有文字，而是有明确的意图、实际的内容，至少有了这两点，才可以说出来、写下来。
胡适指出：“一切语言文字的作用在于达意表情。” 要达意，你得先有意，所谓意在笔先、想好再说，否则只能没话找话、东拉西扯；要表情，你得先动情，正如刘勰所说：“情动而辞发”（《文心雕龙 · 知音》）、“情信而辞巧”（《文心雕龙 · 征圣》），否则就是无病呻吟、装腔作势。如果不仅言之有物，还能言之有理，那就会把话说得更顺溜，所谓 “理定而辞畅”（《文心雕龙 · 情采》）；反之，没有足够的道理可讲，就会理屈词穷。
这就启示我们：无论说话还是做文章都要有所准备，思想、感情酝酿得越充分，表达的欲望就越强烈，表达的过程就越顺畅。到了如鲠在喉、不吐不快的程度，语言和文字就会像开闸放水、一泻千里。
“有什么话，说什么话”，这说明表达的态度贵在真诚。孔子说：“修辞立其诚。”（《周易 · 文言传》）说话做文章，最基本最重要的态度是真诚，最能吸引人打动人的是真话、实话、心里话。
文以载道，言为心声。话要有人听，首先就得 “真”。真话是最美好的心灵之声，它坦率大方、不卑不亢，它阳光透明、不遮不掩，它纯朴自然、不夸不饰，它以真心真意真情为本、以真诚真实真切为要，它不屑与圆滑世故为伍、不怕与假话大话空话为敌。
现实中，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、笔下写的不一致，主要有两种情形：一种是词不达意、言不尽意；另一种是虚情假意、心口不一。前者是水平问题，后者是态度问题。水平不够会降低表达的颜值，真诚却会保有它的基本价值；一旦表达失真失实，价值就荡然无存了。
这就启示我们：“真” 是表达的原点、话语的本色。说话写文章一定要实事求是，有一说一、有二说二，决不造假、坚决打假。
“话怎么说，就怎么说”，这说明表达的方式贵在自然。我们可以想一想，自己平时是怎样说话的——有没有那么多的修饰语、形容词、排比句？有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？话说给人听，文章写给人看，就要让人懂、容易记、喜欢听、愿意看。直截了当的话，肯定比绕来绕去的好理解；简明扼要的话，肯定比拖泥带水的容易记；通俗易懂的话，肯定比艰深晦涩的受欢迎。
这就启示我们：说话写文章要力求自然。自然是文质彬彬而不是故作斯文，是直抒胸臆而不是故弄玄虚，是天生丽质而不是东施效颦。自然就是本来的面目，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。语言直白自然好理解，文字精炼自然容易记，得体、生动、贴切的话自然受欢迎。
“说我自己的话，别说别人的话”，这说明表达的要领在于出新。说话写文章，要达到吸引人、启发人的效果，总得拿出一些新的东西，要么是新理论新思想新观点，要么是新材料新信息新知识，要么是新思路新举措新经验，最不济也得说出点儿新鲜话。人的大脑是自己的，嘴巴也是自己的，如果都不能产出点儿新东西，那就成了 “聋子的耳朵——摆设”。
有不少人写文章，尤其是写公文，常常处于一种隐性失语的状态——话是说了，却没有几句自己的话，不是伟人怎么说，就是名人怎么说，再不就是会议怎么说、文件怎么说，说来说去都是在给别人打广告，就是忘了自己想说什么、该说什么、怎样去说。表达的目的是表现自己、传达信息，而不是要考验背书能力。总是把别人挺在前头，不是谦虚，而是无能。
语言的背后是思想、是知识、是素质。说不出自己的话，固然与底气不足有关，更主要的原因是没有真正开动脑筋，拿不出自己的主见以至创见。有主见就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，有创见就能说出对别人有启发的话。
表达上的创新说难也难，说容易也容易。我们要认识到：个体创新难，协同创新易；整体创新难，局部创新易；理论创新难，观点创新易；原始创新难，集成创新、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就容易多了。创新不是无本之木、无源之水，继承创新、推陈出新、破旧立新都是创新的好方法。你能给酒瓶装上新酒、让老树发出新枝、把老调弹出新意，这就是创新。你能把 ABCD 打碎融化，然后理出个甲乙丙丁，这也是一种创新。
俗话说：“别人嚼过的馍没有味道。” 说话写文章，思路一定要是自己的，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；思想一定要是自己的，别人的东西只是 “用” 而不是“体”，可以用但不能拿来就用，用之前必须经过自己的头脑筛选、过滤、提纯和加工。做到了这两点，就一定能说出自己的话，因为言词只是精心定做的、与思想相匹配的衣服。
这就启示我们：表达一定要有所创造，能够说出有自己思想、独到见解、个性风格的话，你的讲话和文章才不至于 “泯然众人矣”。
“是什么时代的人，说什么时代的话”，这说明表达的关键在于宜时。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声音。与时代要求格格不入的，必定是杂音，不是被强音湮灭，就是被时代淘汰。
适应时代的最好方式，就是拥抱时代、融入时代。从说话写文章的角度说，就是要准确把握时代脉搏，使自己说的话与时代节奏合拍，能够彰显时代精神。最起码要学会用这个时代最时髦的新词热词，给自己的话语抹上些流行色。“文章合为时而著。”（唐 · 白居易《与元九书》）如果一篇文章让人看了，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时代气息，无法判断这是哪个时代的产物，这样的文章肯定不是好文章。
这就启示我们：说话写文章既要因时而变，又要带着一种强烈的时代责任感，或询议时务、针砭时弊、裨补时阙，或为时代放歌，这样的内容远比风花雪月、伤春悲秋更有意义，也更能体现一个人的社会价值。
我觉得，在胡适的主张之外，至少还应该加上一条，就是 “说管用的话，不说没用的话”。管用，这是说话写文章的根本落脚点。有的话听起来正确无比、念起来朗朗上口、看起来文采飞扬，但就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。那些假话大话空话套话官话，都是如此。这样的话纯粹是在浪费时间、浪费纸张。说话写文章一定要不讲无用话，不用无关词，力求有一句顶一句、一口唾沫一颗钉。
由此看来，如果仅仅是耍嘴皮子、堆砌文字，说话写文章几乎是天底下最容易不过的事情；而要真正把话说好，说得既中听又在理，让人一听就记得住，还不浪费一点儿口舌，又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，非下一番苦功不可。（2640 字，写于 2016 年 6 月，2019 年 4 月 27 日修改）
三好公文课——
寓心悟于故事，好听；传心得于案例，好懂；授心法于实战，好用。用心创造，好文好课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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